Hiccup δράκος【Garent-Oguen】

倒退

倒退 
 
 
 
他一如既往地睁着眼，望着微微波动的水膜，渴望地动动干裂的嘴唇，伸出那只颤抖干瘦的右手。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抬手拉开眼前那层薄膜，他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水中，一动不动，像一个死人。 
 
 
 
谁知道呢？或许这具躯壳就是个死人，没准还是个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endling。 
 
 
 
他力所能及的就是转动眼珠，打量这个诡谲的环境。 
 
如果他没看错，周围堆满了脑子，甚至还在蛆一样蠕动，发出溺水的无声尖叫。 
 
 
 
啊哈，他在水里呼吸。 
 
 
 
他想要扯扯嘴角讪笑几声，但事与愿违的是他又忘了自己动弹不得。 
 
一株大叶藻飘过来遮住了视线。 
 
 
 
这算什么呢？他迷迷糊糊地想，我是谁？ 
 
为什么会在堆满脑子的水底？ 
 
为什么…… 
 
这里还会有大叶藻？ 
 
 
 
细细碎碎的光线被水面的浮萍割得支离破碎，他垂下眼帘。 
 
太烫了。太刺眼了。他如此想着，惊讶地发现僵硬的左手有了动静。 
 
他艰难地注视着自己的左手，在试图把它挪动的过程中大脑突然一阵眩晕。 
 
 
 
磁带 
 
他恍惚中听见一个声音。 
 
磁带 
 
嘶…………… 
 
痛！ 
 
脑中突如其来的刺痛好像有根烧红的钢针在搅拌他的大脑，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在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痛地乱转，眼珠也必定是像鱼一样痛苦地凸出……… 
 
… 
 
痛苦结束了。 
 
 
 
他喘息着用右手扯开嘴角的藻叶，他甚至可以闻到头发里那股泉水的怪味。 
 
抬头，入目的是一树的脑子。 
 
他正呆呆地趴在岸上。 
 
 
 
啊噢。他心想。 
 
· 
 
湿透的唐装一下子干爽地让他有点不适应，相反干裂的嘴唇和咽喉反而一下子得到了甘露琼浆一般滋润了不少。 
 
 
 
他记得…他记得自己的手表是不防水的！ 
 
 
 
他似乎一下子乱了阵脚，手忙脚乱撩起左腕袖子，手表完好如初：6月20日。 
 
 
 
他是如此的震惊，以致连身后巨大白狼的靠近也毫无察觉。 
 
 
 
「你叫唐晓翼。我的主人。」白狼低头在他耳畔低语，「还记得吗？磁带。」 
 
「什么意思？」他说着，伸手拉扯白狼的项圈，漫不经心地迈开了摇摇晃晃的步子，「那么，边走边说吧。」 
 
他并未感到惊讶，仿佛这一切本就该自然而然地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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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来说，就是我们的生命，从你落入泉水前一周开始倒计时。」狼王抖了抖那身长长的白毛，温吞吞地说，「我们会倒退着经历过去。」 
 
 
 
「我的身体也会倒退么？」他兴味浓郁地问，或许这只叫做洛基的基奈山半岛狼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想起来一些碎片。那么就姑且称自己为唐晓翼吧。 
 
 
 
「…晓翼，我不知道。」它用那双忧伤的冰蓝瞳孔看着他，「抱歉。或许我们回不去了。我能从尤加特拉希生命树的中枢内只能得知这些信息。不过我能确保我们不会丧失倒退途中的记忆。」 
 
 
 
「但这不科学！！凭什么———」 
 
「人类的认知总在不断的推翻中新生，」洛基打断了他的抗议，「植物生长，外星生命，生物进化。你能够用科学解释它们却无法使用它们。就好像古代的神话一样愚昧。用自己的知识去诠释无法控制的力量。」 
 
 
 
唐晓翼愣了愣。 
 
 
 
洛基哭了。哭得不动声色，两颗小小的水珠从眼角迅速渗入毛发。 
 
 
 
他有点不知所措。 
 
哭什么呢洛基？ 
 
 
 
 
 
「唐晓翼，检查宿舍。」直到门口有气无力的喊门声将他从迷迷瞪瞪的状态唤醒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当天刚到宿舍，然后被Calypso查了宿舍。 
 
 
 
Calypso是个挺迷希腊神话的姑娘，一咬牙干脆就取了这么个英文名。 
 
 
 
唐晓翼咽了口唾沫，喉结缓慢而可笑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很清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自己打开门，Calypso看见衣冠不整的自己刷的脸红————开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然后扣了他十分。 
 
 
 
「唐、大、少、爷。」在他按部就班做完一系列动作后，Calypso不出所料把一本黑皮记事本塞到了自己鼻子底下，「你就不能给自己加点儿分吗？嗯？负一千三百五十六分哪！」 
 
 
 
他无动于衷，用一种极其无辜、“我能怎么办”的柔软眼神看了回去。 
 
走着瞧，他心里默数着三二一，下一秒女孩就气得跳脚，开始边嚷嚷着走着瞧边后退着避开狼王凶巴巴的目光，最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我们要做什么，唐晓翼用眼光询问狼王，演一场早已落幕的戏？ 
 
 
 
他看见狼王不可置否地歪歪头。 
 
 
 
然后摇了摇头。 
 
 
 
他发现狼王就像没哭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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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带着狼王四处晃荡。说到要干什么他们倒是出奇的一致。 
 
心里没底。没事干。 
 
 
 
简校长门前的那盆油菜花有些干萎了，和记忆中一样，有几个小果荚甚至可怜巴巴地干裂了开来。 
 
 
 
简先生似乎在忙什么，隔着窗户，隐隐约约只能看出似乎是在转动着手中的一块物件。他的手臂舒展开来，满意地发出一声叹息，伸了伸懒腰。 
 
「完美的指骨。」他感叹道，「哦，它会是一个完美的十字架！」 
 
 
 
该死的简……！ 
 
他冲动地想破门而入责问简先生，或者用藏银刀把那座该死的劳什子教堂切成碎块————把药剂倒在简先生自己身上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记得剩下的药剂是放在洗手液双层夹心中间的…… 
 
 
 
「回来，晓翼。」狼王用嘴巴轻轻衔住了唐晓翼的衣摆，「祖父悖论，我想你应该清楚接下来你这种行为的后果…」 
 
 
 
他迷茫地看了看狼王，松开了门把手。 
 
「抱歉。」他小声嘟囔，紧接着却飞快把油菜花连根拔起，狠狠用鞋子碾来碾去，把果荚全部踩扁。 
 
他弯腰捡起那株支离破碎的植物，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把它丢在了门口。 
 
 
 
「那么，我想看看一株植物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况且这里没有监控。」他自言自语。 
 
 
 
监控………… 
 
 
 
他有了一个主意。 
 
「嘿，洛基，那么我能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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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9 
 
他们依然成天窝在宿舍，只有当遇到一些问题，唐晓翼才懒洋洋地动身去图书馆找几本资料。 
 
 
 
「早啊，Wing。」当他匆匆忙忙地踮脚去取一本大部头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他看见曼宁校长正扶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青瓷碗。 
 
他小声抱怨着校长打搅了他取书的计划，宝贵的三秒因之从他生命中流逝。 
 
「我知道啊，只是Mr.Wing，」曼宁校长慢慢地说，眼睛躲躲闪闪，「我觉得啊…可能我们要见不到了。」 
 
 
 
六月十九号，简杀了曼宁。 
 
 
 
他慢慢摩挲着书脊，粗糙的手感在指尖不知疲倦地反复重现。他看见校长在和图书馆管理员争辩要求播放Faded而不是吵吵闹闹的Shape of you，花白的胡须尖像冬末的雪花般战战兢兢抖动。 
 
 
 
就是这个孩子气的小老头，再过几个钟头就会被简先生溶化成一滩黄水，可能还被倒进了马桶，按下按钮———哗地冲掉。 
 
 
 
而他有这个能力阻止！ 
 
 
 
「校长，我…要去中东旅游，回来时能带几个冒协的孩子来么？」他干巴巴地说。 
 
 
 
很显然曼宁在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中占了上风，看起来快活极了。「好啦，好啦，我猜Mr.Wing又没吃早饭，嗯？啊哈…那就带来吧。几个孩子而已嘛。」 
 
 
 
他还叮嘱了一句自己心心念念的茶叶，虽然唐晓翼清楚曼宁校长没有这个机会了，哪怕是摸一摸那跋山涉水的一小包茶叶…… 
 
 
 
但他只是转身走了。 
 
 
 
他还有六月十八。 
 
……… 
 
You fade away 
 
Afraid our aim is out of sight 
 
Wanna see us 
 
………… 
 
他听见图书馆终于屈服般放起了Fad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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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 
 
他们一无所获。 
 
唐晓翼开始感到无趣，他甚至失去了想改变学园的冲动。 
 
他摇摇晃晃走到窗帘下，拉开一条缝作为光源，又从床底下掏出一瓶苦艾酒倒了一点在大搪瓷杯里，剩下五分之四统统倒满了可乐和冰块。 
 
 
 
他一点也不想出门，反正按时间来说…今天下午自己才应该出现在学院，因为之前… 
 
「嗝！」他打了个愚蠢的嗝，满是酒味。 
 
因为这个上午，他躲在宿舍喝了一上午苦艾酒…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 
 
 
 
他嘴里胡乱哼着歌，ABC已经来回唱了百八十遍了。 
 
 
 
然后……唔…好像是乔治？ 
 
「嘿洛基，」他晕乎乎地说，「当时乔治是来做什么的呢？」 
 
硕大的狼王显然在宿舍睡得并不畅快，它甩甩尾巴，冲门口抬起头，不悦地嚎鸣着。 
 
叩，叩，叩。 
 
「喂？唐晓翼？」 
 
不得不承认唐晓翼的字母歌唱得过于嘹亮，乔治只能亲自登门造访，但面前这扇刻满老子天下第一字迹的木门却迟迟不开，歌声反倒愈发嘹亮。 
 
啧。他阴沉着脸，考虑是否要把阿西叫来。吃掉那个蠢货也许是个好办法。 
 
但他还是决定等一会。 
 
 
 
「I！Can！Say！My！A！B！C！」 
 
「哟呼！苦艾酒！！」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门猛地打开，一身酒气的唐晓翼歪七扭八地扑了上来，「嘿，do you have gum？」 
 
 
 
gun？语言能力向来不强的乔治立马会错了意，虽然他并不理解唐晓翼为什么想要枪，但他还是费尽口舌地解释了半天他们没法给他弄到一支枪。 
 
 
 
他不得不把唐晓翼扶进屋，然后去厨房煮点东西吃。他饿坏了。 
 
尽管唐晓翼为人处事的邋遢众所周知，可他的厨房却出乎意料的干净。乔治折腾了几分钟也搞了一碗像模像样的米线出来。 
 
 
 
「我…嗝！我说，口香糖！！」 
 
他是什么时候爬起来的？ 
 
乔治感觉自己的胃在抽痛。他还没吃午饭啊！ 
 
 
 
等等，他说口香糖。。。 
 
 
 
gum。 
 
 
 
乔治低头看看在地板上扭动的唐晓翼，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他飞快吃完了米线，想着要把唐晓翼的宿舍弄得像点样子。 
 
 
 
窗台上的落地生根长得很肥大，叶片边沿的幼芽早就脱落了，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他转悠了一圈，从学生会仓库捡了个空花盆，把苗种了进去又浇了点水。 
 
 
 
唐晓翼又开始叫唤了，他开始water水轮流叫唤。。 
 
 
 
乔治看了看洛基，狼王显然对这无动于衷。 
 
很好，他咬着牙心想，很好，这个伙计应该冲个澡。 
 
他把唐晓翼拖进浴室，灌了一缸冷水把唐晓翼除了底裤扒地一干二净丢了进去。 
 
 
 
「乔治，我们得谈谈。」当他从浴室心满意足出来时，狼王已经站了起来。它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推给他，小声说。 
 
 
 
「磁带…?」乔治迟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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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6月16，6月15………… 
 
 
 
时间飞快流逝，很快他的宿舍就没人来了。 
 
 
 
因为后面的几天，自己在火葬场陪飞飞。他知道早上醒来会是如何一番光景，但他还是有点难受。 
 
飞飞的尸体很小巧，他死得毫无预兆，可能是在梦中就撒手人间了。 
 
 
 
「幸运的家伙，」他说着眼睛一酸，「嘿洛基，再倒退的话，我是不是会变成受精卵？」 
 
洛基没说话，只是在飞飞周围转悠着，不时用尾巴扫掉周围的尘土，又用鼻子拱拱于飞飞的尸体。它多么希望这具身体能让它嗅出些生机，但它知道这不可能。 
 
 
 
事情一旦发生，就可能是最坏的结果，一片果酱面包落地，先着地的可能就是蘸果酱的一面。 
 
 
 
飞飞的生命还是无法挽回。 
 
 
 
「我想，我们应该会的。」 良久，它艰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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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他越来越习惯倒退的生命，比如他知道自己和于飞飞道晚安过十个钟头就该把他送医院了。 
 
 
 
他无趣之余洛基告诉他一个勉强算是好的消息。 
 
 
 
他们应该不会变成受精卵。 
 
 
 
「尤加特拉希生命树和我建立了一些联系，它给予了我知识…或许当初的温莎就是因为麻伊和尤加特拉希的联系得以存留。」洛基说，「刚刚它说我们不会变成受精卵然后消失。」 
 
 
 
唐晓翼想起了那句话。 
 
磁带。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就是一盘盘同时播放的磁带，只是现在，他和洛基的是倒着放。 
 
磁带？！ 
 
「洛基，我录的磁带呢？」他把手放进口袋的一瞬脸白了，没有磁带，他怎么让别人信他？ 
 
直觉告诉他这和洛基有关。 
 
 
 
「我给了乔治，」它舔舔爪子，慢条斯理地解释，「你应该清楚磁带的特殊性。一旦它被生物体观看，生物体就会开始从那一刻倒退生命…而且应该比我们倒退的要快。」 
 
 
 
洛基是希望乔治走在他们前头，唐晓翼的手开始发抖，为什么？这有什么用？ 
 
「因为他喜欢你，」说到这里狼王居然还不好意思地转了下头，「在有些死板的方面只能走歪路。我有一些维纳斯雕像的粉末，如果它的魔力……」它舔舔毛发，「希腊神话中，爱神叫做阿芙洛狄忒，也就是罗马爱神维纳斯，是时间之主泰坦克洛诺斯海中碎片的化身…这尊雕像的力量，应该可以打破倒退。」 
 
 
 
唐晓翼哑然。 
 
 
 
他知道这些粉末的小魔力…但这无疑需要极大的默契和欺瞒，也就是说两人之间的媒介应该不能在时空中的任何一个时刻看出，才能瞒过时空。 
 
 
 
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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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乔治做了什么，但倒退的确停止了，而且还快进到了18号。 
 
 
 
他强忍着醉酒的眩晕，挣扎着来到窗边。 
 
没错，乔治要是离开宿舍楼必定经过这里。 
 
 
 
他按住汹涌的胃，努力睁大眼睛。 
 
 
 
 
 
他看见乔治把磁带掰碎，丢到了一盆油菜花里。